他好自觉摆进来,借着力道下了花轿。
唯独顾行止将手中的白玉杯扔进了一旁的渣斗中,吝啬地瞧了我一眼,只一眼,就瞧得我五内生寒。 魏淮昀极敏感,顺着我的眼神望过去,冷声道:「公主在看谁?」 还不等我想出个法子敷衍过去,就有侍卫慌张地进来跪伏在地:「启禀陛下,洛水殿走水!」 洛水殿是我的宫殿,我自然着急地朝外跑。 筵朝殿众人也都跟着出来。 火势极大,分明要将里头烧得一概不剩,包括那些乏善可陈的回忆。 顾行止在那七年里也曾对我温柔过,洛水殿里藏着许多他送我的东西,虽与周黛不可相比,但到底是个念想。 我呆呆地回头看向他,他一身白衣立在那,面无表情,好像看的是烟火,而非灾火。 直到周黛凑到他身旁,他才弯腰倾听,露出些许认真的神色来。 魏淮昀轻拍我的肩膀,漫不经心道:「别太难过,回头你烧了的,我都一概不差地替你寻来便是。」 「我宫中宝物良多,殿下怎么说大话?」瞧他这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我实在觉得好笑,郁结也一扫而空,便有心思调侃他。 他只是轻啧一声:「我母族是大魏第一皇商,什么玩意儿给你弄不来,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你宫中最宝贝的还在,急什么。」 最宝贝的东西?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意识到他说的是他自己,忍不住弯腰笑了起来,周遭的人都纳罕,我宫殿尽毁竟然还笑得这般开心。 「殿下所言极是,本宫最宝贝的东西还在,已是万幸。」 我声音不大不小,父皇听了带头拍手:「我儿倒有风流。」
魏淮昀慢悠悠眨了两下眼睛:「哪有借东西不还的道理,不若我与世子易物。」 「殿下请讲。」顾行止没什么犹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用血燕换周洛 送给你的东西可好?」魏淮昀微微弯腰,伸手轻触画中女子的眉眼,笑得格外蛊惑,「应该不亏吧。」 听得此,我宽袖中的手不由收得极紧。 他予我的,已成灰烬。 我赠他的,若再还来。 那这七年,我与他到底还剩下什么? 无人可以证明的回忆,满城乐道的豪夺。 顾行止没搭话,偏头轻轻睨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可。」 他极少笑。 此刻便似冰雪消融,梨花盛开。 当真是毫无挂念。 等顾行止离开后,魏淮昀憋了半天的火气才撒出来:「还看什么?眼珠子都要掉他身上去了。」 正想道歉,便有侍从托着锦盒来了。 锦盒开着,露出里头银白色的狐裘,天气渐冷,魏淮昀前些日子特差人给我寻来的,银狐皮毛,万金难求。 他看见这狐裘自然更是一肚子邪火,讽笑一声,扬手打翻砸进池中,溅起大片水花,冰凌凌的,好似下了一场雨。 我擦了擦脸,撩开沾湿的青丝,却见他已然拂衣离开,只撂下一句话:「晦气玩意儿。」 扶着楹柱盯着已然平静下来的池面,不言不语,侍卫上前问要不要差人下去寻,我摇了摇头:「我自个来吧,他气得很。」 听我这样说,周围的侍卫、婢女都急了,恨不得跪地磕头求我收回成命,更有胆大的想上来拦我,被我一眼瞟去制止了。 九月的天已见凉意,我脱下外袍,跳进了池中闷头下去寻。 池水冰凉,但还算清澈,那银白狐裘就这么盖在锦盒上,沉在里头,沉在荷梗之间。 潜身下去,这一小段距离,叫我复杂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事已至此,又何苦忘不了顾行止叫所有人都不开心呢。 情之一字,到底,何苦。 顾行止闻言终于舍得动了,长睫一颤,抬头看我:「公主留着吧,只有一事好奇,公主当初缘何退婚?」 这么些时日过去了,他当初只冷冷应了,从不问缘由,如今怎么想起要问。 大约看出我的困惑,顾行止起身烧了一炷香:「祖母牵挂你,我便问问。」 倒是在理。 时过境迁,说出来也不觉得有多难,我笑了一笑正欲解释,立在一旁乖得跟个猫似的魏淮昀这才开口:「真当我死了,好巧跟来了。」 此言一出,顾行止手上动作一顿,虽无言语,我却是了解的,他定然心中不快了。 「消停些吧,祖宗。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莫要生事。」 我回头用眼神试图制止他,魏淮昀见了抱胸冷笑,靠在门边等我说出个花来好将我生吞活剥了去。 寻思着应该是顾行止的祖母临走前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如此魔怔想要问个缘由。 但魏淮昀这般,我倒也歇了说出来的想法,总归已经尘埃落定:「也没什么,只觉着还是欠些缘分,不若还世子一个清净。」 「清净?」顾行止推回玉镯抬眼看我,眸色一片冰冷,看得我心里莫名腾起一团火来。 宫中教养迫使我维持面上平和,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就拉着魏淮昀走。 「镯子不还他便摔了,一看就是老人家给孙媳妇戴的,你也好意思收着!」魏淮昀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想给谁听见。 「摔了像什么话,等会到前头给镇国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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