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到了半路才发现刚才走的太急，家传的玉佩落下了，她只得折返，却刚到门口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是值夜的宫婢——
“今天沈妤姑姑又侍寝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还不是用完了就被撵下了龙床。”
“可要是有了子嗣……”
“子嗣？她是罪奴出身，当初在牢里的时候身子就坏了，这辈子都别想生了。”
“怪不得，我就说这天天侍寝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是个下不了蛋的，白瞎了皇上的喜欢……啊！”
她忽然一声惊叫，是外头一阵电闪雷鸣，将沈妤的影子投射在了门板上，吓住了她未尽的话。
沈妤抬手开了门，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嚼舌头的宫女，声音冷淡又威严：“掌嘴。”
两个宫人虽然背着人的时候什么都敢说，可对上沈妤到底还是胆怯，犹豫片刻抬手“啪啪啪”的扇起了自己的巴掌。
她们年纪不大，脸皮薄嫩，不多时两颊就肿了，沈妤这才淡淡的喊了停，宫女们低着头话都不敢说。
“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嚼舌根，舌头就不用留着了。”
“是。”
“下去吧。”
两个宫女连滚带爬的走了，沈妤深吸一口气，脸色在闪电映照下，白惨惨的毫无血色。
那两个宫女其实说错了，燕祁以前或许还喜欢她，但自从五年前她毁婚另嫁之后，他对她就只剩了仇恨，背叛的仇恨。
她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进了内殿，摸着黑寻到了自己的玉佩，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却只是去了偏殿，因为第二天她还得伺候燕祁起身。
可大约是这一宿被折腾的太厉害——燕祁前两天出了一趟宫，昨天才回来，每每这时候，他总会把她折腾的十分厉害。
总之，等她再睁开眼睛时，比往日迟了不少，她连忙换了衣裳赶去正殿伺候，一进门却瞧见燕祁已经穿戴齐整，大太监蔡添喜正给他系腰带，两个肿着脸的丫头就捧着茶盏佩饰候在旁边。
沈妤上前选了块玉佩给他系在腰间，却不等系好，手就被抓住了。
燕祁因为常年握笔而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摸索着她的手背，姿态亲近而暧昧：“今日怎么来迟了？”
他声音里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慵懒，颇有些撩人，身边候着的丫头都红了脸，沈妤眼底却毫无波澜。
这种语气她已经听习惯了，也清楚的很，不管这声音听着多撩人，他都不会有半分要撩拨自己的意思。
“奴婢一时懒散，皇上恕罪。”
燕祁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慵懒，清凌凌的有些像深秋里料峭的晨风。
“懒散？朕还以为你是发作人发作累了。”
沈妤一顿，垂眼扫过两个端着茶盏的宫女，意有所指：“是有人来皇上面前告状了？”
她声音里带着凉意，两个宫女大约是听出来了，瑟缩了一下肩膀，抖得茶盏都有些端不稳。
燕祁啧了一声：“脸肿成这样，还需要人告状？”
事实如何他不肯说，沈妤也不能逼他，只当是信了，抽出手继续给他系玉佩，随口解释了一句：“奴婢只是教他们一些规矩。”
“规矩？”
燕祁又笑了一声，声音却陡然冷了下去：“你这样毁婚另嫁的人，也知道规矩？”
沈妤身体陡然一僵，她和燕祁曾经是有过婚约的，那时候他还没有被皇家认回来，还是萧家的养子。
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她不得不毁了婚约，转而应了齐王的提亲，但谁都没想到齐王夺嫡功败，沈家也被牵连，举家流放滇南。
原本她也该去那艰苦之地的，却在半路上被燕祁招进了宫，成了这乾元宫的掌事女官。
她低下头，无意识攥紧了手：“我当初悔婚是因为……”
“你跟谁我呢？”
燕祁打断了她的话，狭长的丹凤眼里都是冷光，每每沈妤要解释当年的事，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十分恶劣。
“你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吗？”
沈妤苦笑，悔婚的事燕祁不肯听她解释，固执地认为她当年另嫁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如今对身份就格外计较。
她心里一叹，双膝触地，姿态恭谨：“奴婢不敢。”
燕祁哂了一声：“不敢最好……既然沈妤姑姑如此懂规矩，那朕问你，主子面前失言，该如何处置？”
他语气轻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沈妤知道他并不是会和旁人说废话的人，尤其是自己。
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是要为难她的。
她又看了一眼两个肿着脸的宫女，指甲一点点抠进掌心：“皇上是在为她们鸣不平吗？”
燕祁扯了下嘴角，脸庞被跳动的烛火映得忽明忽暗，莫名透着冷酷：“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可若不是，又何必要当着两个宫女的面发难。
沈妤轻闭了下眼睛，片刻后忽地抬手，清脆的两声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乾元殿里，听得燕祁猛地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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