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那捧承载着前世血泪的碎绸，一步步走出那吃人的金銮殿。

阳光刺眼，落在身上，却驱不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三千刀的凌迟之痛，太过刻骨，即便重活一世，那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划过的触感，依旧如影随形。

李弘，柳如玉。

这两个名字在我齿间碾磨，带着血腥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晚晴！”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那声音，曾在我濒死时，化作最恶毒的诅咒，如今听来，只余下令人作呕的虚伪。

他几步抢到我面前，挡住去路，蟒袍因他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那张曾让我痴迷的俊脸上，此刻布满阴霾和难以置信。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撕毁圣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孤难堪？苏晚晴，谁给你的胆子！”

我抬眼，平静地迎上他喷火的目光。曾经，他这样看着我时，我会心慌，会无措，会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太子殿下，”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婚书已毁，你我之间，再无瓜葛。烦请让路。”

“再无瓜葛？”李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腕，被我侧身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加难看，“你以为撕了那张纸就完了？苏晚晴，你生是孤的人，死是孤的鬼！就算你不要这太子妃之位，你也休想逃出孤的手掌心！还有皇叔……”他提到李胤，眼神骤然变得阴鸷狠毒，“他今日为你出头，不过是一时兴起，或是为了打压孤的势力！你以为他真的会娶你一个弃妇？别做梦了！”

弃妇。

又是这个词。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英俊面孔，前世临死前，他搂着柳如玉，冷眼看着她行刑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时，他也是用这样轻蔑的眼神看着我的吧。

心口一阵钝痛，不是为情，而是为前世那个愚蠢痴心，最终换来凌迟结局的自己。

“我做不做梦，与太子何干？”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倒是太子殿下，有功夫在这里与我一个‘弃妇’纠缠，不如回去好好安抚你的柳侧妃。方才在金殿上，她可是吓得脸都白了，殿下不心疼吗？”

李弘被我的话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炽：“你休要提如玉！她单纯善良，岂是你这等悍妇能比的！”

单纯善良？是啊，单纯到能用一杯毒酒构陷我叛国，善良到能在我受刑时，依偎在李弘怀里，柔声说“姐姐终于伏法了”。

我懒得再与他多费唇舌，浪费这重活一世的宝贵光阴。

“殿下若无他事，恕不奉陪。”我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苏晚晴！”他在我身后厉声喝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孤回去！去向父皇请罪，说你只是一时糊涂！孤可以当作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我脚步未停，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请罪？回到那个吃人的牢笼？继续做他们彰显深情和稳固地位的垫脚石，最后再被推出去承受千刀万剐？

绝无可能。

身后的咆哮和威胁，如同败犬的哀鸣，渐渐被抛在身后。宫道漫长，朱墙高耸，将天空割裂成狭窄的一方。但这一次，我知道，我不是走向死亡的囚徒。

我是归来索命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