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真的去洗手间。

我只是走到病房门口的拐角，一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

我拿出手机，悄悄打开了录音功能。

然后，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听着从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的声音。

我刚一离开，里面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怎么样？我刚才演得怎么样？这死丫头会不会上当？”

是外婆中气十足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病危”的样子。

舅舅康伟不耐烦地声音立刻响起。

“妈！你刚才差点就演砸了！还嗑瓜子！我不是跟你说了要装得像一点吗？”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急躁却掩盖不住。

“时间不多了！那笔一千万的过桥贷，下个星期就到期！今天必须让她点头！让她签字！”

过桥贷？一千万？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原来，沈舟查到的都是真的。

他们把我骗来，果然是为了这个巨大的窟窿。

“让她怎么点头啊？”康敏的声音带着犹豫和软弱，“她现在这个样子，油盐不进，跟个刺猬一样。我们一提钱，她肯定又要炸了。”

“所以不能直接提钱！”外公的声音，带着权威，“就要跟她磨！用亲情磨！让她卖掉***留下的那套房子！”

卖掉我爸留给我的房子？

那是我们一家三口住过的地方，是我爸留给我最后、也是唯一的念想。

我感觉血液从四肢百骸退去，手脚变得冰凉。

康敏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挣扎。

“让她卖房子……是不是太……那可是盼盼唯一的念想了。”

“妇人之仁！”外公立刻厉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房子卖了以后还能再买！你弟弟要是被***的抓进去，我们老康家就全完了！你愿意看到你弟弟下半辈子在牢里过吗？一套房子，换你弟弟的前途和我们全家的安宁，值！”

舅舅康伟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带着一种算计好的精明。

“姐，爸说得对。而且，不止是房子。我查过了，江盼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这两年运营得不错，银行流水很好。我们可以让她以公司的名义做担保，再从银行贷五百万出来。这样，窟含糊了，还能剩下一笔钱，让我的项目继续运作下去！”

我靠在墙上，几乎要站不稳。

我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最寒冷的冰水里，一寸寸地变冷，变硬。

他们不仅要我父亲留下的遗产。

他们还要我父亲留下的房子。

还要我亲手打拼出来的事业。

他们要榨干我身上最后一滴血，然后把我连皮带骨地吞下去，为康伟那个无底洞般的骗局陪葬。

这是我的至亲。

我的母亲，我的外公，我的舅舅。

他们在病房里，像一群围着猎物的豺狼，兴奋地讨论着如何分食我的血肉。

我听见康敏沉默了很久。

我的心里，还残存着那么丝可笑的期待。

我期待她能拒绝，能为我这个女儿，说一句“不”。

然而，我只听见她最后疲惫地，被说服了的声音。

“好……那……我去跟她说。就说，就说外婆的病，国内治不好了，需要一大笔钱，去国外治疗。让她……让她把房子卖了救你外婆的命。”

最后的剧本，他们都设计好了。

用外婆的“命”，来逼我卖掉我爸留下的房子。

真是好一招“亲情绑架”的苦肉计。

我关掉了录音，收起手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我的心中，已是滔天怒火，足以焚烧掉眼前的一切。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了背脊。

然后，我抬起手，推开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病房门。

我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