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思美    更新时间: 2025-07-17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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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手绢包里,拿出了一只心爱的小铜顶针。

还是我过十五岁生辰那天,爹唤住路经的货郎担子,叫我自己挑的。

转头,妹妹看见了,哭闹着也想要。

爹答应等货郎再来,照样买一个给她,却没几天就失足落了水,染上风寒,一***……

进了倚红楼,我一直随身带着小铜顶针,盼着回乡与亲人团圆。

如今,把它套在小云指上,正正好好。

孩子爱惜地轻***顶针,眉头渐渐松开了。

我望着她,心里很酸苦。

送走小云,我擦擦眼角,认命地转身进楼。

小厮来旺苦笑着朝我扬起手,赫然又是红通通一道牙痕。

他咋舌道:「嗬!这小丫头。将来要么就吃大亏,要么,还真会有番出息,叫人不敢小瞧。」

一个十六岁的男子汉,若真用上力气,怎会被个小丫头咬上两回。

我朝他点点头:「你心地好,会有好报的。」

楼中有人多事,把我在门口说的一番话,添油加醋传到玉娇儿面前。

她大哭大闹,不肯梳洗装扮。

***赶过去劝。

她哭得更凶:「秋娘这般咒我,我心灰意冷,生意做不下去了。」

***听了也说该死。

她叫人把我绑去,跪在地上,当着众人面狠狠踢打几下,吩咐道:「从今以后,秋娘房里只送清粥。扣下的份子,都添到娇儿房里。」

玉娇儿这才不哭了,慢慢地梳妆梳洗。

我从地上爬起来,拢拢衣裳头发,回房了。

晚夕,果真只给了一碗可以照镜子的薄粥。

这也没什么。

我早已不吃荤腥。

男人的气味使我恶心,吃了荤腥更反胃,在床上吐了,会遭客人打。

他们求欢时笑得那样真,动起手来,仿佛身下的不是人,只是块死物。

活着虽千难万苦,死毕竟更可怕。

为了保命,我一直用茶汤泡饭哄着肚子,容颜也因此飞快地衰败。

深夜,碧云悄步进来,坐在床边看我。

借着月光,只见一张脸清净出尘,像个仙子。

我顺手拿指头绕着她的裙带玩。

玩得一心一意,像幼时偎在娘怀里一般。

仙子却忽然开口骂人:「我不过半天不在,你就弄得这副惨相,给谁看!」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肉脯:「这是宫中制的牛肉脯子,塞也给我塞下去。」

我哪敢不从,忙翻身坐起,把脯子捏在手里撕着吃。

里头加了花椒,鲜美爽口。

也是因为看见碧云,心头欢喜,才吃得下去。

她偏着头,笑吟吟道:「这才是娘的好女儿。」

我分出嘴来反驳:「胡嚼!我比你大三岁呢。」

我清楚记得碧云进楼那一年。

那年,我接了秋娘这个名号不久,面孔新鲜,颇有些生意。

***盘了几遍账,借了一笔债,高价买回了碧云。

女子姿态端雅,敛首低眉,梳着垂鬟分髾髻,上头没什么好首饰,却仍精巧至极,隐然贵气。

楼中姑娘也照着发髻册子梳过,都不成样。

听说只有专门的梳头娘姨,才梳得登样。

后来才知道,碧云一家都在牢中。

临别前,奶娘亲手给她梳的髻,眼泪滴进了衣领里。

进了楼,碧云从没闹过,极认命。

她待客温柔,多巧思,闲时热心地为楼中姑娘们改换妆饰,连熏香、花卉也用心指点。

自此以后,楼中不时有上等客人来访。

贵胄公子们斗起气来,一夜可掷下千金。

春姨年终盘账,说买得真值。

还是该做上等生意!

极恶臭粗俗之流,再也不准进楼。

我们都跟着沾光。

我同碧云私下的交情,是因那次她受伤。

***不顾她请求,叫她接了个华贵肥壮的男人。

男人与碧云之父曾是官场死敌,听到消息,特意来折辱他的女儿。

一夜过后,碧云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脸上都是血痕。

春姨心疼得捂紧胸口,拦着要讨个说法。

对方冷冷地扔下一千两银票。

春姨转怒为喜,恭恭敬敬把人送出了楼,还叮嘱道:「客人再来啊,我还有极好的几个孩子。」

平日巴结碧云的几人,以为她从此毁了,站在门口嘲笑:「怎么,你弹的琴,他不爱听?」

春姨算了账,秋娘的生意最淡,便派我去照顾。

我细细为她擦洗,上药。

脸上的伤口结了痂,她忍不住要抠,我便伏在床边,死死握住两只手,守至天明。

两个月后,碧云复原了,比先前更红。

客人众星捧月围着她,她只将我唤到身边,夸我纯良淡雅,一番美言造势,真给她笼络住了几个年迈实在的员外。

我很是过了一段好日子。

攒下一笔钱,托人带回乡,余下的还拿来赎身。

可惜,都随着玉娇儿搅局弄丢了。

吃肉脯把我给吃累了。

昏沉将睡之际,碧云叹道:「秋娘,你走吧。我走不了,你走出去,也是一样的。」

我想说没银子,想走也走不了。

碧云是聪明人,这会也糊涂起来。

但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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