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冬孤征

锈蚀的征召令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赵锋正在给汽修店的卷帘门上润滑油。

深秋的阳光斜斜切过沾满油污的玻璃窗，

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暖黄的光带——这是今天最后一点像样的阳光，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雷暴，

带着辐射预警的那种。“锋哥，接电话啊！”学徒小王举着个沾满油漆的滚筒，冲他喊，

“看这号码，红通通的，跟以前部队那紧急呼叫似的。”赵锋直起身，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

他扯下满是油污的手套，掏出那部屏幕裂了道缝的旧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没有归属地，

只有一串刺眼的红色代码：Z-07。心脏猛地一缩。这是他退役五年后，

第一次见到这个代码。“喂。”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赵**，

”电话那头是电子合成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最高级别紧急征召令，编号731。

即刻起，终止一切民事行为，携带***证明，前往原东部战区直属侦察营驻地报到。

重复，即刻起……”“等等。”赵锋打断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已经退役五年，

而且……”“征召令已激活你的军人身份编码，拒绝将视为叛国。”电子音不容置疑，

“驻地坐标已发送至你的加密信道，生存物资将在沿途节点补给。祝你好运，战士。

”忙音突兀地响起。赵锋盯着黑屏，耳边还残留着那道冰冷的指令。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是那个穿着迷彩服、在泥浆里滚爬的赵锋了。

他现在是“锋子汽修”的老板，是隔壁张婶眼里“会修水管的老实人”，

是……手机突然震动，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行坐标和“D日-1”的字样。

“锋哥，咋了？”小王凑过来，看见他脸色不对，“出啥事了？”赵锋深吸一口气，

把手机揣回兜里：“没事。店里的活儿你多盯着点，我出去一趟，可能……要走几天。

”他没说要去哪，也没说能不能回来。小王虽然好奇，但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识趣地没再追问。回家的路上，赵锋绕去了趟菜市场。老板娘正把蔫掉的青菜往垃圾桶里扔，

看见他来，直摆手：“锋子，别买了，都说明天要打仗了，囤这些没用！”“打仗？

”赵锋皱眉。“电视里不都演了吗？”老板娘压低声音，“听说导弹都架好了，

还是带那啥……蘑菇的。”赵锋没说话，买了两袋压缩饼干和几瓶矿泉水，

又去药店买了碘伏、纱布和止痛片。路过报刊亭时，

头条新闻的标题触目惊心——《最后通牒失效，东部沿海进入一级战备》。

他的家在老城区的一栋筒子楼里，三十平米的小屋，墙上还贴着张褪色的军徽。

他翻出床底下那个落满灰尘的箱子，打开锁扣，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作训服、军靴、匕首和一个军用指南针。最底下，

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他穿着军装，身边站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对不起，小雅。

”他摩挲着照片，低声说。如果她还在，大概会骂他傻吧。第二天清晨，赵锋换上作训服，

把匕首别在腰后，背包里装着压缩饼干、水、急救包和那张写着坐标的纸条。

他最后看了一眼小屋，轻轻带上了门。楼道里，邻居们正议论纷纷，有人在打包行李，

有人在哭，有人在骂街。走到巷口，他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像块浸了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坠在头顶。风里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铁锈，

又像是硝烟。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坐标附近的地名。司机是个话痨，

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你说这帮当官的是不是疯了？好好日子不过，

非要打什么仗……”赵锋没接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曾经热闹的商场关了门，

十字路口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防空警报的宣传片，警察和军人站在街头，表情严肃。突然，

天空亮了。不是太阳出来了，而是无数道刺目的白光，从云层后面钻出来，

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把灰暗的天幕撕得粉碎。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司机吓得猛踩刹车，出租车在路面上滑出老远。“那……那是什么？

”他指着天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赵锋猛地推开车门，滚到路边的排水沟里。

他死死捂住耳朵，闭上眼。记忆深处，教官的声音嘶吼着：“核爆！卧倒！远离开阔地！

”冲击波像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在他背上。他感觉自己像片叶子，被狂风卷着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他挣扎着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还矗立的高楼，

此刻变成了燃烧的废墟。远处的天空被染成诡异的橘红色，巨大的蘑菇云正在缓缓升起，

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还有种甜腻的、让人头晕的气息——那是辐射的味道。

“妈的……”赵锋咳出一口血，后腰的旧伤疼得他几乎站不起来。他看着那朵蘑菇云，

突然明白“D日-1”的意思。他们根本没给他留准备的时间，征召令本身，

就是一场死亡通知。他挣扎着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背包还在，里面的水洒了一半，

压缩饼干碎成了渣。他掏出军用指南针，指针疯狂地旋转着，

最后勉强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坐标所在的位置，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

天空开始飘落黑色的雪，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赵锋知道，那是致命的辐射尘埃。

他撕下衣角，蘸了点仅剩的水，简单地捂住口鼻，迈开了脚步。路上，他看到了人间地狱。

翻倒燃烧的汽车，玻璃化的路面，融化又凝固的人体轮廓，

还有那些在痛苦中哀嚎、皮肤迅速溃烂的人们。一只野狗拖着半截肠子，在废墟里游荡，

眼睛是浑浊的红色。赵锋握紧了腰间的匕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那个想过安稳日子的赵锋已经死了。活下来的，

只有一个在核冬天里挣扎求生的、孤独的特种兵。他抬头看了看被尘埃覆盖的天空，

那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永恒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黄昏。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焦土上的孤影黑雪下了整整三天。赵锋蜷缩在废弃地铁隧道的转角，

军用睡袋外裹着三层捡来的厚帆布，依然挡不住刺骨的寒意。隧道深处传来滴水声，

每一滴都像冰锥砸在冻土上，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掀开帆布一角，

露出手腕上缠着的辐射计量仪。指针卡在危险区域边缘，

红色警示灯微弱地闪烁——这意味着暴露在地表超过两小时，就会出现急性辐射病症状。

三天前核爆的强光灼伤了他的视网膜，现在看东西还带着重影。

后腰的旧伤在严寒和辐射双重作用下，疼得像有把钝锯在反复拉扯。最麻烦的是水源，

最后半瓶过滤水昨晚就喝完了，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必须找到干净的水。

”赵锋咬碎一块压缩饼干，粉末呛得他剧烈咳嗽。饼干碎屑混着血丝粘在嘴角，

他却浑然不觉。***摊在膝盖上，用石块压住边角，上面用红笔圈出的驻地方向，

已被核爆冲击波改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的山脉变成了巨大的塌陷区，

河流改道形成的辐射沼泽泛着诡异的荧光。他收起睡袋，

将工兵铲和改装过的射钉枪斜挎在肩上，匕首别在靴筒里。最后检查装备时，

指尖触到胸口口袋里的照片，那是他和小雅在军营门口的合影。

照片边缘已被辐射尘染成灰黑色，小雅的笑脸却依然清晰。“等我。”他对着照片低声说，

像在立一个无法兑现的誓言。爬出地铁通风口时，赵锋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

曾经繁华的都市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起伏的焦土，如同被巨兽啃过的骨头。

远处的高楼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枯瘦手指，

在永恒黄昏的红光中勾勒出狰狞的剪影。黑雪已经停了，但厚重的辐射云层依旧低垂，

偶尔有缝隙漏下几缕惨淡的光线，

照亮地面上玻璃化的废墟——那是高温瞬间融化混凝土与金属后，

又被严寒急速冻结形成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镜面。赵锋戴上自制的简易滤气面罩，

踩着没过脚踝的灰烬往前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脚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像是踩在无数细小的骨头上面。走了大约两小时，他在一片倒塌的商场废墟前停下。

残存的招牌上还能辨认出“超市”字样，扭曲的金属卷帘门被某种巨大力量掀到一旁，

露出黑洞洞的入口。他抽出射钉枪，打开战术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扫过。货架东倒西歪，

罐头和包装食品散落一地，大部分已被辐射污染，包装纸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结晶。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几只体型膨胀到半米长的蟑螂，被光柱惊扰，发出刺耳的嘶鸣，

快速爬向阴影处。“辐射畸变。”赵锋皱眉。特种兵手册里提过核污染可能导致生物变异，

但亲眼所见的冲击力，远比文字描述更恐怖。他扣动扳机，射钉枪发出沉闷的“噗”声，

钢钉精准地钉穿最大那只蟑螂的甲壳，绿色的腥臭体液瞬间喷涌而出。在超市深处的仓库，

他终于找到半桶密封完好的桶装水。桶身印着“饮用纯净水”的字样，

生产日期是核爆前一周。赵锋用匕首撬开桶盖，凑到嘴边小心地抿了一口——冰凉、甘甜，

带着塑料桶的轻微气味，却是这三天来他尝到的最美味的东西。他刚灌满两个军用水壶，

外面突然传来野狗的狂吠。那声音嘶哑而凶狠，不像普通犬类，更像是某种被激怒的野兽。

赵锋迅速关闭手电，将水壶塞进背包，猫腰躲到货架后面。仓库门口的阴影里，

缓缓走出三只体型庞大的野狗。它们的皮毛脱落了大半，**的皮肤呈现出溃烂的紫红色，

嘴角流着涎水，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幽绿的光。最前面那只的前腿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却丝毫没影响它的速度，显然也是辐射变异的产物。赵锋握紧射钉枪，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他数着野狗的脚步，计算着距离和角度——在这种狭窄空间，

硬拼绝非明智之举。当领头的野狗扑过来的瞬间，赵锋猛地踹翻旁边的货架。

堆积如山的罐头和玻璃瓶轰然倒塌，砸得野狗发出痛苦的哀嚎。趁着混乱，

他像猎豹般窜出仓库侧门，反手将沉重的铁门从外面锁死。

身后传来野狗疯狂撞击铁门的声音，金属门板在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变形声。

赵锋不敢停留，沿着商场后巷狂奔，直到肺里像要炸开，才扶着断墙喘口气。他靠在墙上，

看着远处地平线上那道永恒的红光——那是核爆中心持续燃烧的能量，

将辐射云层染成了凝固的血色。***上标注的驻地方向，就在那片红光笼罩的区域边缘。

“还有五十公里。”赵锋掏出指南针，指针在强辐射影响下疯狂打转，最后勉强指向西北方。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继续迈开脚步。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荒凉。

废弃的汽车像被啃过的骨头，

随意丢弃在路边；烧焦的树干扭曲成鬼爪的形状；偶尔能看到人类的骸骨，

有的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有的蜷缩成一团，有的则被某种巨大力量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粘在龟裂的地面上。走了大约半天，他在一栋倾颓的居民楼前停下。三楼的阳台上，

挂着件小小的粉色连衣裙，在寒风中轻轻摆动，像个无声的问号。赵锋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或许能找到药品或其他有用的物资。楼梯早已被炸毁，

他用工兵铲在墙体上凿出落脚点，艰难地向上攀爬。爬到二楼时，

他听到楼上传来微弱的哭声，像是个孩子。赵锋的心猛地一紧。他放慢动作，

拔出靴筒里的匕首，贴着墙壁慢慢挪到三楼门口。门虚掩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他推开门，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房间。角落里，一个穿着脏污睡衣的小女孩缩在衣柜旁，

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脸上满是泪痕和灰尘。她看到光柱，吓得尖叫一声，

往衣柜深处钻得更紧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张翻倒的婴儿床，

墙上的全家福被烧得只剩一角。“别怕，我不是坏人。”赵锋关掉手电，

声音放得尽可能柔和。他慢慢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饿了吗？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赵锋问。“小玲……”小女孩含着饼干，含糊不清地回答。“你爸妈呢？

”小玲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指着窗外：“他们……他们变成光了……”赵锋沉默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核爆的强光吞噬了一切。他脱下自己的备用外套，

披在小玲身上：“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安全的地方。”小玲没有反抗，

只是怯生生地抓住他的衣角。这个小小的、温暖的触碰，让赵锋冰封的心湖，

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们一起走在荒凉的废墟上，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

牵着一个瘦小的女孩，身影在血色黄昏下拉得很长、很长。赵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驻地，

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这个孩子，但此刻，他的脚步似乎比之前更坚定了一些。当晚，

他们在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过夜。赵锋用捡来的干柴生起一小堆火，

火苗在狭小的空间里跳动，映着小玲熟睡的脸庞。他靠在洞壁上，

检查着仅剩的物资：两壶水，半袋压缩饼干，少量药品，还有一颗用来应急的信号弹。

洞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赵锋握紧了身边的射钉枪，

后腰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看着洞顶，那里布满了龟裂的痕迹，像一张巨大的网，

笼罩着这个破碎的世界。明天，他将带着这个意外捡到的孩子，

继续走向那个可能早已不存在的驻地。前路是未知的危险，是致命的辐射，是变异的生物，

或许还有……比这些更可怕的人类。但他别无选择。在这片焦土之上，向前走，

是唯一的生存方式。净水与刀锋防空洞的火堆在黎明前熄灭，

最后一点火星钻进灰烬，留下刺鼻的焦味。赵锋用军用水壶里仅剩的过滤水，

浸湿手帕轻轻擦去小玲脸上的污渍。女孩睫毛很长，睡着时还在微微颤动，像只受惊的幼鸟。

“醒了就起来赶路。”他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块递给刚睁开眼的小玲。

女孩接过饼干的手指还在发颤，却已经能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恐惧，

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依赖。离开防空洞前，

赵锋在洞口用石块摆出警戒标记：三长两短的排列，是侦察兵传递“危险已清除”的暗号。

这个动作几乎是肌肉记忆，做完他才自嘲地笑了笑，在这死寂的废墟里，又能有谁看得懂？

走出没多远，小玲突然拽住他的衣角，指着前方一栋倾斜的蓝色建筑：“叔叔，

那里……以前是超市的仓库。”赵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建筑顶端的招牌只剩下“水”字的残片，在辐射尘笼罩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他立刻握紧工兵铲，放慢脚步——净水，是核冬天里比黄金更珍贵的硬通货，

这样的地方绝不可能没人觊觎。靠近仓库时，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

赵锋示意小玲躲在断墙后，自己则贴着墙根慢慢移动，露出半只眼睛观察里面的情形。

仓库的卷帘门被撬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和争吵声。

六个幸存者围着一个打开的木箱，箱子里整齐码着二十罐军用净水，

罐身的绿色在昏暗里格外刺眼。一个穿着破烂西装的男人捂着流血的胳膊，

另一个络腮胡正用砍刀指着穿工装的年轻人，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这水是我先发现的！

”年轻人攥着根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发现又怎么样？”络腮胡掂了掂手里的刀，

“现在谁拳头硬，就是谁的！”穿西装的突然冷笑：“别忘了，刚才那几个，

可是被你们推出去喂狗的。”赵锋的目光扫过仓库角落，那里堆着四具尸体，

喉咙都被割开了，鲜血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浸湿了散落的罐头。

其中一具尸体穿着和年轻人同款的工装，胸口还别着超市的工牌。“砰！”络腮胡突然动手，

砍刀带着风声劈向年轻人。钢管与刀刃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穿西装的趁机扑向木箱，抓起两罐净水就往怀里塞。混乱瞬间爆发。

穿西装的被络腮胡一脚踹倒，净水罐在地上滚出老远；年轻人的钢管被砍飞，

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络腮胡红着眼，像头疯兽般挥刀乱砍，鲜血溅满了他的脸。

赵锋悄悄退后，想带着小玲绕开这片是非之地。净水固然重要，

但为了几罐水和这群疯狗搏命，太不值得。“叔叔！”小玲突然低呼。他猛地回头，

看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正从仓库后门溜出来，怀里抱着个婴儿，手里紧紧攥着一罐净水。

女人的目光和他撞在一起，瞬间迸发出惊恐和绝望。仓库里的络腮胡听到动静，

怒吼着追了出来：“臭娘们！把水留下！”女人抱着孩子拼命狂奔，

却在绕过断墙时被石块绊倒。净水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到赵锋脚边。

婴儿被吓得放声大哭，女人爬起来想捡罐子，络腮胡的砍刀已经劈到了头顶。

赵锋几乎是本能地抬脚，一记侧踹正中络腮胡后腰。男人惨叫着扑在地上，砍刀脱手飞出，

**不远处的废墟里。“跑！”赵锋低吼着推了女人一把。女人连滚带爬地抱起婴儿，

看都没看那罐净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远处的断壁残垣。络腮胡挣扎着爬起来，

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锋：“多管闲事的杂碎！”他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疯了似的扑过来。

赵锋侧身躲过，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后颈。络腮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没再补刀，

只是捡起那罐滚到脚边的净水，拉着小玲转身就走。“等等！”仓库里传来年轻人的声音，

“大哥，带上我吧！我知道哪里还有药品！”赵锋脚步没停。在这世道，

怜悯是会致命的毒药。走了大约两小时，小玲突然指着前方：“叔叔，

我渴……”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也有些发白。赵锋拧开净水罐，

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杯递给她，自己则对着瓶口抿了一小口——水带着淡淡的金属味，

却比任何琼浆玉液都甘甜。“谢谢叔叔。”小玲喝完水，

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颗用锡纸包着的糖，塞到他手里，“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最甜的那种。

”锡纸在黄昏的红光里泛着微光，赵锋捏着那颗小小的水果糖，

突然想起小雅总在他迷彩服口袋里塞糖的日子。那时候，他总嫌她麻烦，现在才知道，

这点甜在苦日子里有多珍贵。他们在一片废弃的医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