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想，就算他说的是真的。
可除此之外，他之前长时间的忽略与冷漠也都是真的。
沈宝珍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看出她内心的动摇，贺圣杰扶额：“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你相信的。”
沈宝珍依旧沉默着。
过了片刻，她再度开口，只是这次她的语气平缓很多。
“别的不说，你既然愿意救莹莹，那一切就等手术后再说吧。”
贺圣杰眼里一亮，重重点头：“好！”
手术定在三日后。
期间贺圣杰也要入院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
手术当天，贺圣杰和莹莹同时被推入手术室。
红色的灯亮起。
沈宝珍的心跟着提起来，她徘徊在手术室门口，紧张得时不时往里看。
这场手术做得格外久。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总是会想着要依靠些什么虚幻的东西，就比如此刻。
沈宝珍平日里是不迷信的，可现在她却下意识朝天乞求。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嘴里不停地求神拜佛，祈祷着手术能够成功。
“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各路神仙佛祖，求您保佑！让我女儿能够成功脱险……”
说到这里时她顿了下，随后还是接着说：“也保佑贺圣杰能够安然无恙，保佑父女两个都平安无事！”
就这么不停祈祷。
直到几个小时过去。
手术室门打开。
贺圣杰被率先推出来，紧接着是莹莹。
医生跟在最后，满脸喜悦祝贺。
“恭喜，手术成功！接下来孩子在重症病房观测二十四小时，没有强烈的排异反应就最好了！”
这显然是好消息，重症病房不让家属随便进，沈宝珍没有跟着过去，在原地朝医生鞠躬感谢，甚至要下跪。
“多谢医生！辛苦你们！我替我女儿感谢你们！”
医生忙不迭拦下她，“别别别，我们职责所在！能救下病人，我们也很高兴！”
“莹莹妈，你这几天可要????累了。”护士在旁笑着缓和气氛。
沈宝珍擦擦眼泪，摇摇头表示：“我不怕累，只要孩子健康，我累点算什么！”
“也是，”护士小姐赞同地点点头，“不过除了莹莹，你这几天还要照顾你男人，刚抽完骨髓，他也很虚弱的。”
听见这话，沈宝珍恍然片刻，笑笑点头：“明白的，我都会照顾好的。”
不管贺圣杰之前做过什么，但他现在救了女儿，她还是分得清好歹的。
当天下午。
她熬了鸡汤，里面加了枸杞人参等各种大补的中药材，一码归一码，贺圣杰毕竟是救了女儿，她也不至于真对他视而不见。
提着刚做好的养生汤，沈宝珍来到卫生院，“林护士，麻烦问一下贺圣杰安排在哪个病房了？”
“你男人是吧？”林护士笑起来打趣，翻翻面前的登记本，忙指了个方向，“在305呢！”
“好的，麻烦了！”
沈宝珍这次没有多解释，提着保温壶就往病房赶。
直到她推开病房门，看见里面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傻眼了。
空气中好似有一排乌鸦飞过。
她没想到，由于卫生院病房紧缺，他们居然给贺圣杰和方浩峰安排在同一个病房！
“莹莹妈！”
“南初！”
沈宝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病房里的两个人同时朝她招手。
第24章
没办法。
沈宝珍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来，拎着保温壶来到贺圣杰的病床前。
贺圣杰靠在床头，莞尔一笑，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南初，你今天这汤是特意给我熬的吗？”
沈宝珍点点头，取出汤碗来给他盛好，“嗯，医生说你刚取完骨髓，身体虚弱，需要多补补！”
盛出一碗后，沈宝珍犹豫了下问旁边的方浩峰：“方大夫，我给你也盛一碗吧？”
她没想到两人会在同一间病房，并没有带方浩峰的份。
方浩峰还未开口，贺圣杰在旁悠悠开口：“方大夫身子确实需要补补，这都住院好几天了也不见好，别客气，给你盛一碗补补吧，我家南初炖的补汤口味不错的！”
分明说的是好心话，可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方浩峰脸色一瞬黑下来，他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多谢纪小姐好心。”
三人相处总归是尴尬的。
之后的时日，贺圣杰总是当着方浩峰的面，一会儿说没力气让沈宝珍喂他吃东西，一会儿又自然而然跟她聊起女儿，俨然一副他跟沈宝珍是一家人，方浩峰怎么都是外人的态度。
方浩峰实在是受不了，到后来直接跟护士申请出院回家休养去了。
方浩峰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贺圣杰和沈宝珍两人。
“我想吃点橘子，能帮我剥吗？”贺圣杰问。
沈宝珍睨他一眼，直接将橘子扔在他身上，“自己剥，方大夫都不在了，你还演什么？”
贺圣杰笑起来，眯起眼睛看她：“所以你明知道我是故意气他，你也愿意配合我？”
“……”
沈宝珍无言片刻，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大喇喇承认了，只好解释：“我是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不想跟你多计较。”
“明白。”
贺圣杰点点头，伸手剥了个橘子，细心摘掉橘子上的白丝。
沈宝珍见了，不禁翻了个白眼，“娇气！”
话落的同时，只见贺圣杰就将剥干净的橘子递了过来给她，眉眼弯弯：“给你吃的。”
登时，话噎在喉咙口，沈宝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愤愤瞪他一眼，囫囵接过往嘴里一塞。
“我去看看女儿！”
在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贺圣杰做完手术，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怎么突然对她主动起来了？
还真是叫人不适应！
一路来到重症病房前。
重症病房跟普通病房不一样，隔绝严密，医生说是什么要无菌环境，也不让她随意进入。
因此沈宝珍只能隔着玻璃门看里面的女儿。
女儿刚做完手术身子弱，还需要再重症病房里待好几天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好在护士每天都在跟她说好消息，女儿的身体恢复情况很乐观，这次手术十分成功！
三天后。
贺圣杰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能够办理出院。
但医生建议他最好还是多休养一段时间，于是他借此住进了沈宝珍的家里。
一开始沈宝珍是拒绝的。
“你不是嫌我这里又小又不安全吗？”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贺圣杰身形高大，走进来确实有点束手束脚。
他笑笑回：“我可没有嫌弃，有你在，就是家。”
这话要是早几年说，指不定沈宝珍要开心到跳起来。
但现在她却毫无波澜，想着他刚做完手术，也就懒得计较，任他住下了。
白天倒没什么。
直到当天晚上，沈宝珍交完货回到房间，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她现在和贺圣杰这关系，难道要同床吗？
第25章
小小的房间里，深夜安静异常。
贺圣杰刚洗完澡，穿着单薄的棉质里衣，隐约露出匀称的腹肌形状。
大抵是天气变热了的原因。
沈宝珍不经意看一眼，感觉莫名有些热。
她拿出褥子，在地上摊开席子，说：“你是病患睡床，我睡地上。”
话音刚落，摊被褥的动作被男人阻止。
贺圣杰攥住她的手腕，目光沉沉：“我们是夫妻，睡一张床怎么了？”
他的眼里好似有什么在翻涌。
沈宝珍看不真切，心脏在胸口砰砰直跳。
片刻。
她坦然接受。
也是，反正贺圣杰不喜欢她，她现在也对他没感觉了。
不过是搭伙睡一张床罢了。
凑合睡睡。
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这么想着，沈宝珍也就不再多矜持。
洗洗后，她合衣躺在了贺圣杰的身旁。
“外衣不脱吗？”贺圣杰躺在床头，笑吟吟看她。
沈宝珍低头皱眉。
虽然心里自我说服了，可她动作还是扭捏得很，外衣穿得齐整，恨不得跟贺圣杰中间搁着黄河！
贺圣杰分给她些被子，俊朗的脸庞上满是正气凛然：“结婚这么多年了，莹莹都生过了，你还跟我害臊什么？”
说的确实没错。
“没害臊。”
沈宝珍犹疑片刻，最终还是脱下外衣躺下了。
灭了灯，整间房子只剩下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照亮些许物体的轮廓。
屋子内很安静。
安静到稍微翻个身都能清晰听到动静。
吱呀一声，沈宝珍听见身旁的人动了动，随后属于贺圣杰的热气就从被窝底下传到她身侧来。
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动了下。
下一刻就被大手直接捞向床中央。
“你干嘛！”沈宝珍吓得惊呼。
贺圣杰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侧，他闷笑一声：“紧张什么，我只是怕你掉下去。”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听得人心痒痒的。
沈宝珍庆幸夜足够黑，她翻了个身，没多说什么。
“睡吧。”
贺圣杰没有回答她。
黑暗中，男人的气息却明显不稳，他悄然靠近，手掌抚上沈宝珍的肌肤。
“我不信你睡得着。”
沈宝珍身子微颤，但还是很快清醒过来，她伸手阻止对方。
“不可以。”
身后男人动作僵住，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轻声叹口气：“抱歉，我以为我们算是和好了。”
和好……
这个词让沈宝珍有些恍然。
或许是黑夜容易让人泄露脆弱一面，她忍不住缓声问：“你跟李晴……”
“没有关系，”贺圣杰明白她想要问什么，抢先回答，耐心再次解释，“我说过，我跟李晴没有任何关系，平常关系也不亲密，是你胡思乱想。”
“你可以跟我说实话的，”沈宝珍垂下眼眸，犹豫片刻还是将内心话说出来，“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贺圣杰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沈宝珍开口：“你去城里执行任务还不忘给李晴带雪花膏，平时也带着李晴出入家属院，每次见到她时，你都笑得很高兴。”
贺圣杰气结，深呼吸一口，既感到好笑又觉得无语。
“所以你一直这么误会我，怎么从来都不跟我问清楚？”
“我以前也问过，”沈宝珍叹口气，神色黯然苦笑，“可你不是总说我在无理取闹吗？”
贺圣杰愣住。
第26章
记起过往每次的争吵，男人好似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他承认，过往自己也确实有些自大，一味只想着她在乱想，殊不知，一切都有迹可循。
贺圣杰转过身，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朝她解释种种事情。
“雪花膏不是我送给李晴的，是她自己买的。”
“她能出入家属院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在家属院有位堂哥，所以她平时能自由出入，至于那次跟你碰见也是一场意外，是李晴她自己买了东西过来说是给莹莹的，所以才会一起走。”
“不过说来也确实怪我，是我没想周全，没想到她是怀着这种心思来的，这点我跟你道歉。”
他一一道来。
沈宝珍听得却发愣，她没想到贺圣杰现在居然还会跟她解释这些。
她垂着眼眸，内心有些翻涌复杂。
她总不能拿着上辈子他和李晴结婚了这件事来跟他争执……
毕竟这辈子本就一切都改变了。
贺圣杰目光炙热望着她，语气深沉：“南初，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我没想过要跟别的人过下半辈子。”
男人嫌少这么剖析内心，沈宝珍反而有些不自在。
她试图转身躲开，却被他定定按住。
夜色中，贺圣杰的眸色清亮。
“不管你怎么想，你永远都是我的媳妇儿，我认定了你。”
活了两辈子，沈宝珍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话。
她的内心一阵酸涩，又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末了，她没敢正面回应，只是闭上了眼睛。
不是她不想相信，只是她不敢相信。
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
沈宝珍实在太害怕了，怕这些都是一场梦。
半夜，睡得混混沌沌的。
她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男人的胡渣扎在她的脸颊上。
沈宝珍下意识想着，明天去供销社可以给他买个刮胡刀，让他刮刮胡子了。
想法才松动。
翌日清早，沈宝珍醒来时，身边却突然空了。
她摸了摸被窝，已经没有男人的余温。
贺圣杰走了好一会儿了。
就连他放在家里的行李，也跟着不见了。
沈宝珍神色滞愣，一时失神。
难道……他昨晚说的那些都是骗她的吗？
还是说，她没有回应他，他放弃了？
不知怎的，想到这点，沈宝珍心底涌现出丝丝懊恼来。
正在这时，她看见桌上用搪瓷杯压着一张纸条。
心头咯噔一下。
沈宝珍匆忙下床拿起来一看！
是他留下的！
[南初：
接到紧急任务，回新午镇一趟。
好好照顾自己和莹莹，平时房子里还是要多注意火灾安全问题。
最快七日后归，勿念。
落款：贺圣杰。]
看着纸条上遒劲有力的字体，沈宝珍愣了片刻。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她留这个。
以往他执行任务，从来不会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就走。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归期，甚至好几回，他前一刻还在跟女儿许诺说带她去镇上玩，下一刻人就消失了。
这种现象也导致两个人越来越没有好好交流的机会。
而此刻，他竟然会主动跟她报备行踪。
沈宝珍说不上来是何心情，只是收下纸条，转而正常生活。
她不想再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
两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往往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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