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多时，他就收到了一条短息。
是路听野的：“到天台来。”
谢铮看了眼时间，距离表彰会还有半小时。
他果断走进安全通道，上了天台。
意料之外的是，这里只有路听野一个人。
谢铮开门见山：“常乐呢？”
“你们为什么要办表彰大会。”路听野反问。
“她的事应该被人知道，受人尊敬。”谢铮直视着他，目光坦荡。
路听野眺望着脚下的城市，嘴角上扬，语气嘲讽：“尊敬？被她救过的人恐怕连记都不记得她是谁。”
“每个人提起她，都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杀人犯的女儿这几个字，就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路听野的心。
曾经折磨过沈常乐的痛苦，现在又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他。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路听野的声音沉闷的像从海底传来，“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奶奶，事情都是沈世民做的，为什么骂名要她来背负？”
谢铮无法回答。
有时人就是这样，记坏不记好。
记得沈常乐是杀人犯的女儿，却不记得她是仁心济世的医生。
“听野，别人的看法不是你和我能决定的。”谢铮轻声劝说，“我们只能让自己无愧无心。”
“无愧于心？”
路听野眼里滚着化不开的苦涩：“我知道开表彰会的目的是为了宣传医院，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提她是沈世民的女儿。”
谢铮的心里也堆满了化不开的忧愁：“你应该知道，上次沈世民来医院闹事，给医院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他没在继续说下去。
路听野知道，医院打定了注意要用沈常乐的牺牲洗去曾经的污名。
谢铮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劝慰：“换个角度想，医院也是为了不然患者恐惧……”
“够了。”路听野的语调都不稳，他问：“表彰会开始了吗？”
谢铮抬手看了眼表，避而不答：“你带常乐走吧，安葬她。”
路听野顿时泪如雨下。
天色瞬间沉了下来，刚刚冒出头的太阳又缩了回去。
“走吧。”路听野转身走进安全通道。
谢铮跟着他，又回到太平间。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医护都在大会堂里开表彰大会。
路听野找到沈常乐，将人拦腰抱起。
毫无顾忌的往地下停车场走去，谢铮陪着他。
直至路听野将沈常乐放到副驾上，开着车驶离医院。
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
哪怕路听野打开雨刷，视野的可见度也很低。
等红绿灯时，他偏头看向沈常乐。
医院用了特别的防腐方法，她的身体一点都没有腐烂，上了妆后依旧美丽动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路听野每次都忍不住心生期盼，觉得沈常乐没死，所有的这些都是他荒诞的梦。
下一秒沈常乐就会睁开眼，笑意融融叫他：“听野，我们去吃饭吧。”
“叮！”绿灯亮了。
路听野踩下油门，车辆如箭离弦。
偏偏此时，前方有人横穿马路，路听野立即踩下刹车，路上传来巨大的摩擦声。
不料道路湿滑，车辆已经无法停下。
路听野猛打方向盘避让，接着“嘭”的一声，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第23章
“滴——滴！”
仪表盘上的警报不断的响着，车的前半部分近乎解体。
路听野整个头都被安全气囊包裹着，腹部被车架刺穿。
他的胸膛微弱的起伏着，颤着手在副驾驶摸索着。
沈常乐安静的靠在车座上，这世间的一切早就和她无关了。
半响后，路听野摸到了她冰冷的手。
他颤颤巍巍的将手指挤进沈常乐的掌心里，小心翼翼的和她十指相扣。
恍惚间，路听野好像真的听见了沈常乐的声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敲门声。
“听野，该吃午饭了。”
“听野？你在里面吗？没事吧？”
路听野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办公室里，甘棠竟然站在对面！
他觉得有些不对，但暂时还没想起来哪里不对。
这时甘棠转身去开了门。
两人的对话从外面传来。
甘棠语气惊慌：“乐乐，你怎么来了？”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是沈常乐的声音。
路听野的心兀的一痛，握着笔的手骤然收紧。
脑子里瞬间闪过她躺在太平间的画面。
沈常乐死去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回播。
过往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路听野僵硬的张了张嘴，从喉间挤出两个字：“看诊……”
“什么诊，要关起门来看？”沈常乐的语气带着怀疑。
路听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底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惊喜，痛苦，悔婚都揉成一团，全部塞进胸腔里。
“心理咨询。”他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沈常乐似乎有些生气，但依旧对着甘棠轻声细语：“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或者心理医生，听野他只是个外科医生，帮不到你。”
闻言，甘棠笑了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办公室随着她的离开而安静下来。
沈常乐踌躇着，半响才说出一句：“你和甘棠很熟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在担忧些什么。
路听野看着她，眼眶红了又红。
而后猛的起身，将沈常乐抱进怀里：“不熟。”
怀里人的有着温热的体温和鲜活的表情。
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他极力压制着心里的痛苦，声音颤抖着：“不熟……”
沈常乐不明白路听野的情绪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她依旧抬手轻轻回抱他：“听野，你答应过我，这辈子只做我一个人的心理医生。”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两人上大学的时候，沈常乐确诊了抑郁，路听野果断选修了心理学，还郑重其事的向她承诺：“我们一起面对。”
往后只有沈常乐陷入童年的阴霾中时，他都会不厌其烦的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唯一的心理医生。”
诺言这种东西，通常是说者无意，听者留心。
沈常乐相信路听野，可现在……他为了甘棠破例……
路听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痛的快要滴血。
上一次，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将沈常乐推开，语气疏离：“我做不到。”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路听野收紧了手臂，吻了吻沈常乐的额尖：“都过去了，以后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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